于是他留在了布鲁克菲尔德,尽可能少地与罗尔斯顿打交道。罗尔斯顿“为了提升自己”于1911年离开了,被一所更大的公立学校授予校长职位。他的继任者是位叫查特里斯的人,契普斯喜欢他。他只有34岁,比罗尔斯顿还年轻。大家觉得他很聪明,至少是新派人物(剑桥大学自然科学荣誉学位考试的及格生),友好,体谅人。他在契普斯身上认出了布鲁克菲尔德传统的化身,礼貌而明智地接受了这情况。
1913年,契普斯患了支气管炎,几乎整个冬季学期都没上班。正因此,他决定在那年暑假辞职,那时他65岁。毕竟这也是不错的高龄,所以罗尔斯顿一番率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起了作用。他觉得如果不能像样工作的话,赖着不走就是不合理的。不过他不能使自己完全脱离布鲁克菲尔德。他可以在马路对面、之前的洗衣间女佣、好样的薇琪特太太那租房住,那么他就能随时来学校啦,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它的一部分。
1913年七月,最后一次的期末宴会上,契普斯收到了送给他的临别赠礼,讲了一席话。发言不是很长,不过有许多笑料,也许是被打断演说的笑声拖长了一倍。其中有些拉丁文引语,还说及学校的首领,契普斯说他谈到他(契普斯)对布鲁克菲尔德所做的贡献时犯了夸大的毛病。“不过话说回来——嗯——他出身于——嗯——惯于夸大的家庭。我——呃——记得——有一次——打了他父亲。(笑声。)我给他的拉丁语翻译——嗯——打了一分,可他把一夸大到了七!哼——哼!”笑声和喧闹的欢呼声!典型的契普斯式发言,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他还提到自己在布鲁克菲尔德待了四十二年,而且很高兴在这。“这就是我的生活,”他朴实地说。“O mihi praeteritos referat si Jupiter annos1……我当然——嗯——没必要翻译……”(大笑。)“我记得布鲁克菲尔德的许多改变。我记得——嗯——第一辆自行车。我记得没有煤气或电灯的那个时候,一直有个叫灯夫的杂务工——他只在学校擦灯、修灯芯、点灯。我记得有场严寒在冬季学期持续了七周——当时没有运动项目,整个学校就都在沼泽地上学溜冰。那是一八八几年的事了。我记得全校三分之二的人患上风疹病倒时,大礼堂成了医院的病房。我记得在庆祝马弗京2城解围的狂欢夜我们燃起的大营火。它点得离亭子太近了,我们只好派人叫消防队来扑灭它。消防员也有他们自己的庆祝活动,他们中的许多人——呃——处于令人遗憾的状态。(笑声)我记得布鲁尔太太,她的相片还挂在小卖部里,她一直在这工作到澳大利亚的一个叔叔遗赠给她一大笔钱。其实,我记得这么多,经常觉得自己应该写本书。该叫它什么?‘罚打罚抄回忆录’——如何?(欢呼声与笑声,绝妙的笑话,大家觉得它是——契普斯最好的一个。)好啦,好啦,也许我应该写,总有一天。不过我要把它告诉你们,这是真的。我记得……我记得……但我记住的大部分是你们的面孔。我从没忘记它们。我有成千上万张面孔在脑海里——学生的面孔。如果你们在今后几年来看我——如我希望你们所有人的那样——我就该努力记住你们年龄大些的面貌,不过我可能记不住——于是将来有一天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了我,可我没认出你,你会想——‘这个老家伙把我忘了。’(笑声)但我绝对记得你——你们现在的模样。这是重点。在我心中你们根本不会长大。比如,有时人们跟我提到我们尊敬的董事会主席,我心想,‘啊,对,有趣的小家伙,头顶的头发直竖,对动名词和动形词有何区别绝对没有任何概念。’(笑声。)好啦,好啦,我必须整夜讲下去。不时想起我,就像我能想起你们一样。‘Haec olim meminisse juvabit3’……我也不翻译……”(大笑、叫喊与持续的欢呼声。)
1913年八月。契普斯到德国威斯巴登疗养,住宿在布鲁克菲尔德的德国教师,施特弗斯先生家,他们变得非常友好。施特弗斯比他小30岁,不过两人相处愉快。九月开学,契普斯返回,定居在了薇琪特太太的出租屋。修养后他觉得好多了,几乎希望自己没退休。不过他发现自己有许多东西要做。他叫所有新同学来吃茶点。他观看所有在布鲁克菲尔德球场上举行的重要比赛。他每学期和校长共餐一次,还有教师。他承担新版布鲁克菲尔德人名录的资料汇编与编辑工作。他担任校友会主席的职位,去伦敦参加宴会。他不时为布鲁克菲尔德的期末杂志写些文章,满是笑话和拉丁引语。他每天早晨读《泰晤士报》——非常仔细,他还开始读侦探小说——自读了福尔摩斯初期惊心动魄的侦探小说后就对它们着迷了。对,他很忙,也很开心。
一年后,1914年,他再次参加期末宴会。有许多关于战争的谈话——阿尔斯特4的内战,奥地利与塞尔维亚的纠纷5。施特弗斯先生翌日要动身回德国,对契普斯说,他相信巴尔干问题6不会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