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住在薇琪特太太的出租屋,虽说他仍住在那,但会在每天早上——约十点半——穿上外套、戴上围巾,穿过马路去到学校。他感觉不错,实际工作也不繁重。只有几节拉丁语和罗马史的课做做样子——还是些老课文,连发音也是老式的。关于古罗马平民与贵族婚姻合法化法律的笑话还是一样——新一代还没听说过,它的成功让他可笑地得意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音乐厅的红角,在最后演出之后重新登场。
大家都对他能迅速记住学生的名字和模样感到惊奇,却没猜到他隔着马路与学校保持着何等密切的联系。
总之他是大获成功。他确实不可思议地对学校有帮助,大家全都知道、感觉得到。他第一次在生命中觉得自己被需要——被他心头最亲切的东西需要。世上没有更崇高的感觉了,它终于为他所有。
他还说些新笑话——关于军官训练队、粮食配给制、安在所有窗户上的放空窗帘。有种莫名其妙的法国肉饼开始出现在学校周一的菜单上,契普斯叫他“abhorrendum1”——“意为讨厌的肉”。这逸事传开了——你听到契普斯的新笑话了吗?
查特里斯在17年的冬天病倒,于是又一次,一生中的第二次,契普斯成为布鲁克菲尔德的代理校长。接着在4月,查特里斯去世,校董事问契普斯是非愿意在“整个非常时期”坚持下去。他说会,如果他们不正式认命他。面对这终于来到的最终荣誉,唾手可及,他却觉得自己在许多方面不配得到,本能地闪开了。他对里弗斯说:“你明白,我已经老了,不希望大家——嗯——对我有过多期望。我像是你如今可以到处可以看到的新上校、少校一样——只是战时的宠儿。我只是个士兵出身的军官。”
1917、1918,契普斯全都挺过来了。他每天早上待在校长的书房,处理各种诉苦和请求。亲切和温柔的自信从他广泛的经验中产生。保持分寸感,这才是要事。世上这么多的人正在失去它,但在它原先存在——或应该存在——的地方,还是保持它为好。
周日的学校教堂,他正在宣读悲伤的名单,不时有眼泪落下。那么,为什么不行呢?师生问。因为他是老人,换做其他人,他们早就瞧不起了。
有一天他收到从瑞士的朋友那来的一封长信,它经过重重审查,但还是传来了新消息。接下来的周末,读过校友的名字和传略后,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
“战前在这的人中总有几个还记得施特弗斯吧,那位德国教师。战争爆发前他回国探亲。他在这儿时很受我们欢迎,交了许多朋友。认识他的人听到他上周在西线阵亡的消息会伤心吧。”
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件不寻常的事,坐下时脸色有些苍白。至少他没和别人事先商量过,不过也因此,没别人能被怪罪。之后在教堂外,他听到了争论:
“契普斯说,在西线。那是说他在为德国人打仗吗?”
“我想是的。”
“那么,把他的名字和其他所有名字一起宣读不是很滑稽吗?毕竟他是敌人。”
“哎,只是契普斯的怪念头罢了,我想。这老头儿还是那样。”
契普斯回到房间,并没有被这闲话搞得不愉快。不错,他还是那样——还有那些尊严和宽容的思想,它们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越来越难得了。他还想到:布鲁克菲尔德也将从我身上继承它们,而不是从其他人那儿。
有一次,他被问到对板球场上正在进行的劈刺训练的看法,他回答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有些气喘病造成的音调,后来经常被过分地模仿:“我觉得——它是——嗯——恶俗的杀人方法。”
这故事被到处传扬,大受欣赏——契普斯是怎么对某个从陆军部来的高级军官说拼刺刀是恶俗的。这很契普斯。他们还从契普斯那造了个形容词——一个刚开始使用的形容词:他是战前的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