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entation of The Divine Comedy

进入地狱之门后，冥河横在但丁与维吉尔面前（也叫阿刻隆河），众多灵魂在河岸等待，然后一名船夫驾船驶来：

他喊道：“苦难降临你们，罪恶的灵魂！
忘记你们见到天堂的奢望吧。
我来引你去到另个河岸，
去到永恒的黑暗，去到寒霜与烈焰。
而你，靠近之人，活的灵魂，
离开他们——这些是死人。”
Inferno-III

Woe to you, corrupted souls!
Forget your hope of ever seeing Heaven:
I come to lead you to the other shore,
to eternal dark, to fire and frost.
And you aproching there, you living soul,
keep away from these–they are the dead.

这名船夫是卡戎，他不知道但丁的地狱之旅由上帝应许，但明白但丁不属于地狱，因此要但丁离开这里。但丁借助他的话有几分对读者提出忠告的意思。

之后，但丁进入地狱的第一层——灵薄。

这一层的灵魂出生在耶稣降生之前，因此没有对上帝的信仰，不能获得拯救，但因为他们在世时活得正直、有成就，所以不予刑罚，只被划拨在地狱这个位置最好的地方。他们不会痛苦地流泪，但叹息不绝。他们之中有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恺撒等许多古希腊与古罗马名人。

我这里参考的是传统中文区的译法，而大陆的翻译是“林勃”，而我觉得“灵薄”更能体现其中灵魂的处境。

一进入第二层，但丁就看到判官弥诺斯在忙于审判（米诺斯是古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岛的国王，其妻与一头公牛生下了半人半兽的弥诺陶洛斯），定罪的方式很是奇特。弥诺斯长着一条尾巴，他将尾巴在身上绕了几圈，罪人就要被投掷到第几层。

第二层的灵魂犯了淫邪之罪，用但丁的话说，是因为“肉体犯罪，将理性屈从于肉欲的支配。”他们两两作伴，在天空中漂浮着，被狂风席卷、蹂躏，但丁这样描述：

如同在寒冷的季节，大群椋鸟
随翅膀带动，杂陈天空，
狂风也如此裹挟这些恶灵：
将他们上下左右、到处吹刮。
……
……
恰似飞翔的鹤群吟唱着它们
的歌调，排成长队飞过天空，
这些我看到正接近的亡灵也是这样，
由袭击他们的狂风携带，哀叹、呻吟；
Inferno-V

借此，我们可以稍微探讨但丁的寓象，即比喻。

但丁寓象的一个显著特点是清晰——和视觉紧密相连。艾略特更是认为：“寓象意味着清晰的视觉意象”。而对于真正有灵性的人来说，寓象是一种“精神习惯”，并非在写作中运用以增强表现力的技巧。

另一方面，但丁的寓象不是隐喻，而是明喻。它是解释性的，令读者的眼睛、注意力集中到一点，而非引起越来越多的联想。这一点和莎士比亚十分不同。

但丁向其中一对灵魂——弗兰西斯卡和她的男伴——打了招呼，她这样回答：

“活着的人啊，多么亲切善良，
通过昏黑的空气来看望我们
这些血污了这个世界的灵魂。
如果那统治宇宙者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就会为了你的安宁向他祈祷，
因为你怜悯我们凄惨的处境。
使你满意于倾听与交谈之物也会
使我们满意，去和你倾听与交谈，
既然在这个地方，风已经停下了。
我出生在波河与它的支流
一起流入最后安眠之地的海滨。
能迅速夺取温驯之心的爱，
用从我那获得的姣美之身使他
落进掌握，这方式仍在伤痛我。
将不被爱的人从爱中释放的爱，
用他的美有力地使我落进掌握，
如你所见，它再也没有离开我。
爱带领我们两人一同殒命。
该隐环在等待那夺去我们性命的人。”
Inferno-V

这段话中有几处婉转萦绕的地方，非常优美。特别是 “使你满意于倾听与交谈之物也会 使我们满意，去和你倾听与交谈， 既然在这个地方，风已经停下了。”

英文是

Whatever pleases you to hear and speak
will please us, too, to hear and speak with you,
now while the wind is silent, in this place.

之后，弗兰西斯卡讲述了她和男伴的故事，而但丁悲痛地昏倒了。

现在我来澄清一些人对于但丁的指责。他们认为他将他那个时代的一些人置于地狱，是极度小心眼与自私的。但如果我们阅读过《神曲》就会知道，但丁对于地狱的许多罪人是抱着同情心的，下地狱的规则不是但丁随意捏造，做出审判的是上帝、是他的信仰，而但丁作为游者一路上观看、感受，并不吝啬于同情；并且，但丁在地狱也看到了自己极为景仰的伟人、前辈，他们的罪丝毫没有损伤他们在但丁心中的形象。

同时，我们还能发现，一些在地狱受惩的灵魂急切地同但丁攀谈，讲述自己的故事，希望但丁回到世间后能让世人记得他们。他们也没有认为自己的罪完全抹杀了他们在世间的形象。

之后，我们来到吞噬贪食者的第三层，这个地方降下恶雨、冰雹，灵魂躺在地上哀嚎不已。并且还有一只三头猛兽将地上的灵魂抽筋剥皮。

然后是挥霍者与囤积者相搏斗的第四层，他们的搏斗这张图并没有体现，而只是在推着石头。挥霍与囤积者朝着相反的方向推石头，因为每一层是环状的，所以他们会在两点相遇，那里就是他们互相辱骂打斗的地方。

还有泥沼掩埋愤怒者的第五层。

前五层是地狱外围，因为以此为分界，罪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贪欲、淫欲、愤怒是度的问题，因此被认为较轻。

接着但丁来到有恶魔把守的地狱内门前，恶魔拒绝但丁入内，在一名天使的帮助下才成功进入。

然后但丁来到第七层的第二环，这是一片树林，萦绕着哭声，还有怪鸟哈皮斯在此栖息。在埃涅阿斯纪中，它们用不祥的预言将特洛伊人赶出了斯特洛法德斯岛。

但丁不知道哭声是从哪里发出的，经维吉尔指点后折下了一小段灌木，紧接着：

其树干立即大叫：“你为何撕裂我？”
同时，它被血染的越来越黑，
它又说道，“你为何要折断我？
你难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我们曾是人，现在是枯糟的残干：
就算我们是蛇的灵魂，
你的手也该对我们更仁慈些啊。”
Inferno-XIII

因此，自杀者被惩罚为植物，他们生前伤害自己的身体，在地狱也没有了身体，并且，在最后的判决日到来时，他们也休想得到。在那时，他们将把身体拖到这里，挂在各自的树枝上。

令要说明的是，在地狱，有方式表达痛苦成为了一种恩赐，因为并不是所有灵魂都可以发声痛哭，就比如这一层的自杀者，他们变成植树，被折断的树枝既造成痛苦，又提供了发泄痛苦的窗口。

另一丛被折断的灌木哭喊道：

“啊雅各波，”它说，“达·圣·安德烈亚，
你拿我做掩护能有什么用啊？
对你罪恶的一生难道我该负责吗？”
Inferno-XIII

这些话透露出极大的的悲哀。

在第七层的边界，但丁与维吉尔借助一只怪物的肩膀飞下第八层。这种怪物长着正人君子的面孔。

第八层与第九层囚禁犯下欺诈罪的灵魂，欺诈罪分为欺诈与自己无关的人、欺诈信任自己的人，前者被认为较轻，在第八层。

第八分为十恶囊，有预言家、窃贼、贪污者。图中被钉在地面的是大祭司该亚法，他用伪善的话劝法利赛人害死耶稣。

在第九层，罪人被冻结于冰湖（我赞同冰比火更折磨），湖水如玻璃一般透明，罪人如同镶嵌于水晶中的小麦秆，平躺、斜插、直立。他们的泪水结成冰封住眼睛，痛苦于是没有办法表达，一名罪人见到但丁来了，请求但丁剥开他眼眶中的冰以让他有机会流泪。

如图，但丁踩到了一个灵魂的脑袋，后者破口大骂，但丁于是拔他的头发，逼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以让他遗臭万年。

在第二环，但丁看到一个灵魂在啃另个灵魂的后脑，

但丁询问是什么深仇大恨令他这么做，于是他在另个灵魂的头发上抹了抹嘴，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原来他和自己的孩子被这个仇人关入地牢活活饿死，他看着自己的孩子相继倒下，

其中一个说：

“父亲，你吃了我们能让我们
少些痛苦；是你给我们穿上这
痛苦的肉体——它也该由你剥去。”
Inferno-XXXIII

他讲述的最后一句话是:

他们都死后，我叫了他们
两天；最后饥饿战胜了悲痛。
Inferno-XXXIII

大家有没有觉得最后两行很诡异？

这句话存在歧义，读者既可以认为饥饿令他饿死，也可以猜测饥饿驱使他吃了自己孩子的肉。博尔赫斯分析过着个问题，认为这种模糊是但丁有意为之，一方面是为了艺术效果；另一方面，历史真相是但丁也不知道的。

第九层之后就到达了地狱中心，魔鬼撒旦以巨人的身姿贯穿地心，树立其中，三张嘴咀嚼着三个罪人。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图片，所有很遗憾不能展示撒旦的模样了，不过你总会觉得依照现代观点来看比较雷人，但也请体谅时代背景。而后维吉尔背着但丁沿撒旦的身体爬下去，到达闪耀着群星的炼狱。